花淼-在畫面中看見似曾相識

文 / 張家馨

觀看LUPA呂紹瑜的單一系列創作,它們或許自成一體,但當拉大其觀看軸距,系列與系列之間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攸關著藝術家過去與現在的生活經歷,並非橫空出世。風格的流動,就像一年四季或生老病死一樣必然,不將自己拘泥於某一種形式,作品呈現出由滾動的人生經歷和情緒牽引出的多變樣貌,而不變的是細膩敏銳的氣息和強烈的敘事性。對LUPA 來說,童話與神話就是虛構的現實世界,以此為主題投射了自身個體的人生經驗後,透過圖文創作自我對話,找到自我人生故事的梳理方式。而她在本次帶來二十餘件的全新創作,便是與過去不同時期的系列有所關聯性。

其中包含了《永恆少年》系列,其原型來自於心理學家榮格(Carl Gustav Jung,1875-1961)提出內心不願長大、抗拒現實的成人,在畫面中以無性別的角色穿梭在各個場景之中;《人間勿語》系列則多以大地色系為主調,將場景具焦於沙漠,富饒神秘與超現實的劇情亦在畫布中上演;而《二十四節氣》則以中國傳統辨別寒暑氣候變化,決定農事進展或作為生活起居之參考,並以花卉的方式呈現春分、立夏、白露等意象。

可以看到LUPA本次展出的繪畫作品,特別是在〈春分花谷〉、〈立夏小舞〉、〈芒種垂香〉、〈白露望月〉仍然關注在《二十四節氣》系列,將花卉為表現主體,特別以具有中國傳統水墨卷軸細長型的尺幅回應,將《永恆少年》的角色置放在含苞待放的花朵中,一絲不掛地徜徉在巨大的花朵中,在如《人間勿語》系列極其迷離與奇幻的國度裡,規避自己與外界的相遇。

在這些作品中對象物被模糊掉的邊緣線,與背景相融帶著粉質的光暈,同時利用金箔與漂色來描繪細部,呈現朦朧而濕潤的狀態,其實在LUPA 於2018年以水粉、金箔、墨等創作於糊紙畫布上,便可見其發展軌跡。而過去LUPA曾於台北當代館(MoCA)個展《花燁》,以極其銳利的硬邊、乾淨、扁平化的描繪,而作品如〈浮礦〉又可見到2022年《人間勿語》個展中的肌理堆疊。對她而言,整個創作是回應當下的狀態,時而內斂柔軟時而不羈奔放,這次在《花淼》系列中柔化過的邊緣線,與細碎金箔的反光,隨著光線的照耀流轉不止,並在色彩相互融合之際,推展出更令人遐想的空間,同時亦因著暈染的動作,營造非固定形式之筆觸而生成了一種感性的浪漫。

LUPA回應到自身的創作狀態,認為作品的創造與生活有著絕對的關聯,雖然她的繪畫經常是直覺的,但畫面出現的元素並非偶然,除了夢境以外,創作就像是一種回應潛意識與反芻回憶的載體,回過頭來看能夠串連起她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生活歷程。如巨大花朵與小人物型態上的衝突及反差,來自於她個人對社會或現實壓迫的逃避;沙漠是自夜晚經常入夢的場景,卻也成為了她爾後旅行的國度;又或是東方與西方的元素融合,呈現她在多元文化洗禮下的產物。

而此次展出的立體作品〈喜馬拉雅〉以陶瓷結合毛線,是外婆在世時經常為她織製的毛線衣飾,影響她學生時期對毛線編織的熱愛。「雖然不是每一件毛衣都實穿,還是會很高興的收下。這種帶有照顧與給予、柔軟又堅韌的材質,時常出現在我的創作裡。」LUPA進一步補充,認為觀看自己的作品時常會出現某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Déjà vu),不太確定是出自於哪一個時空的自我,從意識中竄逃而出和現在的她對話。有時的對話無比抽象,有時卻明確指涉,介於魔幻寫實和奇幻文學的文字創作即成了她對記憶與潛在意識所下的註解。為了記錄那朦朧而曖昧不明的記憶關係,LUPA經常為作品撰寫文字,從而梳理心緒也為作品提供更具寓言故事般的想像。